【影响】史克门与李雪曼20世纪美国博物馆的中国艺术收藏与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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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史克门与李雪曼20世纪美国博物馆的中国艺术收藏与研究者

2024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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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全球角度回顾百年艺术的收藏保护研究与展览，美博物馆界的元老史克门Laurence C. S. Sickman, 19071988和李雪曼Sherman E. Lee, 19182008是两位里程碑式的人物。

　　他们最受赞誉的业绩是建立了一流的亚洲艺术收藏，尤其是艺术收藏。他们的职业生涯和学术贡献代表了20世纪期以西方博物馆和学界收藏研究展览艺术的最高水，为有效利用海外艺术资源提供了有益的借鉴。澎湃新闻特刊发知名旅美学者上海交通大学艺术考古与文化遗心主任杨晓能先生的文章。

　　彩绘木雕南海观音坐像辽金 1013世纪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藏

　　从全球角度回顾百年艺术的收藏保护研究与展览，美博物馆界的元老史克门Laurence C. S. Sickman, 19071988和李雪曼Sherman E. Lee, 19182008是两位里程碑式的人物。从20世纪30年代到80年代初，他们充分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以他们深厚的学养和敏锐的鉴赏力，各自建立了独树一帜的古代艺术收藏，成为西方相关收藏领域的魁首。他们为博物馆收藏的绘画反映了文化的传统理念，再现了历代皇室贵族文人雅士的喜好，聚集了书画的精髓，引领了美博物馆的绘画收藏与学界的研究方向，提高了西方鉴赏艺术的品位。与古代藏家圈子内的自娱自乐不同，史克门和李雪曼所在的博物馆收藏艺术品的目的在于以实物向公众展现艺术的成就与特色，促进公众对文化艺术的了解。他们对馆藏做出的别出心裁的陈列展览及出版，有效发挥了这些海外艺术资源的功能，使大洋彼岸的观众对艺术的欣赏之感油然而生，增加了西方观众对文化的兴趣，促进了文化艺术的传扬。

　　劳伦斯·史可门Laurence Sickman 19071988李雪曼Sherman Lee, 19182008

　　史克门年长李雪曼11岁，但去世早于李雪曼20年。从1931年起，史克门为位于美堪萨斯市的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做事，1935年任该馆方部主任，1953年至1977年任该馆馆长。李雪曼1952年就职于美克利夫兰市的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The Cleveland Museum of Art方部主任，1958年至1983年任该馆馆长。到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工作之前，李雪曼从1941年起曾在底特律艺术博物馆远部和西雅图艺术博物馆工作；史克门则一生供职于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相对讲，史克门的资历比李雪曼老，他从20世纪30年代初就开始购买文物。史克门和李雪曼不局限于收藏与研究的艺术，他们对亚洲艺术乃至欧美艺术都有全面的了解。他们知识渊博视野开阔，分别领导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和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收藏全球艺术品，两馆均拥有大量西方和亚洲其他家的艺术杰作。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史克门1942年从军，李雪曼1944年从军，1945年两人均在驻日美军总部的历史遗迹艺术档案部远办公室The Far Eastern Office of the Monuments, Fine Arts, and Archives Section工作，史克门侧重于朝鲜的历史遗迹及博物馆调查与保护，李雪曼则专注于对日本历史遗迹和博物馆的调查与保护。史克门1946年底返回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李雪曼1948年转业返美。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

　　他们两人担任博物馆长的20世纪50至70年代，内文物市场式微，全民收藏热远未兴起。与此同时，流传海外市场上的文物货源充足价格便宜。史克门和李雪曼均担任博物馆长二十余年，而且时间大致重合。他们任职的博物馆资金雄厚，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还设有针对收藏文物的巨额专项资金。在西方，他们是亚洲艺术的学术权威，都出版过影响深远的有关艺术的著作。史克门的代表作的艺术和建筑是其与亚洲美术史专家Alexander Coburn Soper19041993合作的结晶，Soper教授以研究亚洲建筑史著称，此书1956年出版，此后多次再版。李雪曼的代表作是远艺术史，已经再版5次。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Cleveland Museum of Art

　　20世纪70年代，当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决定加强绘画收藏时，史克门和李雪曼被邀请作为顾问，审评大都会博物馆的书画新收藏。当高居翰James Cahill, 19262014在20世纪90年代推测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新藏的溪岸图是张大千的伪作时，史克门已经去世，但李雪曼挺身而出，站到高居翰一边，提出关于此画的种种疑问。虽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专家坚持并论证此画是董源的作品，但由于高居翰的挑战李雪曼的质疑，加之其他专家的呼应，此画的年代和作者至今还是难以定论的悬案。李雪曼还是洛克菲勒Mr. and Mrs. John D. Rockefeller III家族收藏亚洲艺术的顾问，洛克菲勒的收藏于1979年捐赠给纽约的亚洲社会博物馆The Asia Society Museum。

　　20世纪30年代在文物市场的史克门

　　史克门和李雪曼的不同之处在于，史克门精通汉语热爱文化。20世纪30年代初，史克门作为哈佛燕京访问学者在生活旅行，他能够以文化的角度人的眼光和品位购买收藏文物与书画，同时又以西方的审美收藏建筑构件明器石棺墓门等文物。他眼光独到精准兴趣广泛超前，不仅收藏高雅的书画青铜器玉器瓷器雕塑，还收藏民间的明式家具葫芦蛐蛐罐年画等，从而建立了从史前到20世纪包罗各个艺术门类，且每个门类都有精品代表作，在西方首屈一指的艺术收藏。其，西成王青铜方鼎洛阳金村出土的双龙玉壁洛阳龙门石窟帝后礼佛图辽代彩绘木雕观音坐像山西广胜寺元代壁画北京智化寺明代金丝楠木藻井等常为人称道。史克门收藏建筑构件家具和装饰艺术的一个目的是想让观众欣赏与理解艺术原有的生活环境，即使今日，他的这种想法和实践依然值得当代博物馆策展时借鉴。相比之下，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艺术收藏没有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藏品全面，比如缺乏家具和建筑构件等门类文物，其最强项是绘画收藏。而且，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艺术收藏的规模也比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大几倍。

　　李成晴峦萧寺图北宋卷轴绢本设色长55.88 厘米高111.76 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如果说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艺术收藏主要得益于史克门一人之力，那么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文物收藏，尤其是书画收藏则是李雪曼与何惠鉴Waikam Ho，19242004密切合作的成果。李雪曼文欠佳，何惠鉴则熟知古籍文献，他1949年曾担任陈寅恪18901969的助手，1958年至1983年任该馆部主任。他们1968年联合组织了蒙古时期的艺术元代12791368特展，展品三百余件，包括书画器物及雕塑，除本馆收藏外，其他展品借自美欧洲和亚洲各公私藏家。李雪曼退休后，接任的馆长难于适应何惠鉴的工作惯，何惠鉴也不舒心，于1984年转职到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部工作。何惠鉴在退休前的1992年组织了董其昌的世纪特展，展出董其昌和受他影响的17世纪40余位艺术家的171件套书画。除本馆藏品和美欧日的公私收藏外，北京故宫博物和上海博物馆借展100件套作品，此展和两卷本图录代表了他的策展和学术水。我曾在何惠鉴退休前到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工作，交接工作时和他多有接触，他喜好在饭局深谈，我也随之对他的学识和个性有了更直接的了解。

　　郎世宁乾隆和后妃肖像局部1736年，绢本手卷长688.3 厘米高53厘米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和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书画收藏闻名于世，两馆的收藏各有所长又互为补充，加之两馆人员关系密切，双方携手组织了将两馆珍藏合二为一的绘画特展并出版了学术性图录八代遗珍Eight Dynasties of Chinese Painting。此展展出了两馆收藏的282件套古代绘画，其和汉代的展品是海贝壳空心砖青铜壶上的绘画，北魏孝子石棺上的线刻画，其余的是从唐代至清代的一百四十余位画家的纸本和绢本绘画，其有众多历代名家，诸如陈闳昉荆浩巨然李成许道宁米友仁夏珪马远李嵩梁楷陈容李衎赵孟頫任仁发吴镇王冕张渥倪瓒王蒙明宣宗戴进沈唐寅臣陈淳仇英文征明丁云鹏董其昌蓝瑛萧云从髡残王鉴王时敏龚贤查士标朱耷石涛王原祁王翚高凤翰汪士慎金农华嵒黄慎罗聘金廷标郎世宁等人，是名副其实的全部使用海外艺术资源以馆藏展现的杰作琳琅满目的绘画史特展。

　　董其昌仿黄子久江山秋霁图卷局部纸本手卷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八代遗珍图录先以四篇总论概述绘画的发展历程史克门撰写了1100年前的画，何惠鉴撰写了11001350时期画的面貌，李雪曼撰写了13501650时期的画，武丽生Marc F. Wilson撰写了16501850时期画的继承与转变。其后是详细考证每件展出画作的论文，但由何惠鉴等人负责撰写的个别画作在图录遗缺论文，可能是出版时未能完成之故如20号31号63号64号展品。图录的结尾提供了较为详细的参考书目。由于当时印刷条件的局限，图录基本是黑白照片，只有8张彩色照片，而且效果欠佳。另一个遗憾是，图录着重讨论绘画，画卷的题跋和书法没有刊登，或许是因为图录已经很厚了408页。此展1982年在日本京立博物馆展出，日文图录增加了一些彩版，但文字部分是日本风格的简要说明，缺失了英文图录的学术性。总体讲，八代遗珍英文图录以馆藏为本，对每件作品进行深入细致的论证和研究，并将这些画作放到绘画史的框架梳理与考察，使展览图录成为凝聚最新学术成果的专著，是展览与研究海外绘画收藏的典范，反映了西方博物馆界的学术水。该展览和图录也是史克门和李雪曼收藏保护研究展览艺术所做贡献的缩影，可视为史克门退休和李雪曼即将告别博物馆工作的最为恰当意义重大令人难忘的回顾与纪念。八代遗珍英文图录八代遗珍日文图录

　　史克门和李雪曼职业生涯值得借鉴之处，不仅在于他们如何建立了一流的收藏，更在于他们与同行如何挖掘这些收藏的学术资源，发挥其社会效益。将艺术收藏放在世界艺术史的框架考察和研究是西方博物馆的强项，诸如南亚地区佛教及其艺术对文化艺术的影响以及各自的风格，文化艺术在亚地区的传播与互动等研究课题。西方博物馆馆藏的研究和特展大致有两类一类是完全自己收藏的展览，比如八代遗珍；另一类是部分自馆藏大部分外借的专题展，比如蒙古时期的艺术元代12791368。这两类展览都充分吸收学界的研究成果，把展品放到一个专题展现，深化对展品的理解和研究，并出版高学术水的展览图录。几十年，考古学的进展为海外收藏文物的断代，功能文化属性的探寻等工作提供了丰富的信息，结合考古资料研究海外馆藏文物成为必不可缺的方法，西方博物馆亦从艺术角度举办自的考古发现展。笔者在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任职时，曾组织考古学的黄金时代华人民和辉煌考古成就展展，展示考古学如何改变了世界对古代文明和文化艺术形成的认识，有助于海外收藏的历史文化背景更新。虽然西方博物馆大多出版了馆藏艺术品的图录，但基本是有选择性地出版，罕见全部收藏的发表。因而，对海外艺术收藏的普查是当之急，只有全面了解海外收藏的历和内涵，才能更有效地利用海外艺术资源。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艺术考古与文化遗心主任，本文原载于美术观察2019年第3期，经原作者授权刊发